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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冰上的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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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如果这个内战早在十年前发生的话,那么战场上可能会被六大选帝公所率领的大军,以及他们所高举的旌旗给完全覆盖了吧。但是,卡尔曼大公此时所率领的皇帝军当中,却连一枝公国旗也没有出现。

    金鸦国公蒙契尔的妹妹安洁莉娜公主率领了一千五百名士兵上阵,但是蒙契尔本人则在与卡尔曼大公密切的联系之下,率领了麾下的兵力,前往攻占龙牙公国的领地。帝国军此次所采用的战略,便是攻陷德拉巩逊此次出兵进攻帝都的根据地,斩断此恶龙的退路,除去他的巢穴。由于“有国公处方有公国旗”的惯例,所以公国旗随着蒙契尔直捣龙牙公国,因此才有如今皇帝军当中既没有皇帝也没有六大选帝公的局面。

    “德拉巩逊这名男子,果真是十恶不赦吗?”

    利德宛自问着。对于德拉巩逊,利德宛当然没有任何认同感。那种令人发指的残忍与贪婪,不过是嫌恶与忌讳的对象。过去在帝国,与公国双重的环箍下,他的兽性一直被封锁住,但是这环箍如今已经不在了。又或者,德拉巩逊其实是一个出奇的大英雄,在这许多流血与破坏的最后,将会重新建造出一个全然不同的新世界。但是,一般的平民百姓怎能被强迫流血呢?

    更讽刺的是,原本分裂抗争的皇室与诸侯们,此时因为害怕德拉巩逊的强盛,不但全部都团结一致,而且也使得卡尔曼的主导权得以确立。一幅善对恶的历史性构图至此在整个帝国中完成。但是或许说不定会变成这样,一旦在这幅构图的最后是“恶”的一方获胜的话,那么人类惟一仅剩的,大概只有嘲笑众神的权利吧!

    就目前政略面上各种大小的判断,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德拉巩逊在这场战斗中取得胜利,或者让战争演变成长期化的缠斗。建国以来最为寒冷的夏季现正侵袭着帝国,作物不萌芽、家畜们也大多虚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早日让统一的政权为荒政的实施作准备。

    也就因为如此,利德宛除了与卡尔曼,不,应该说是与皇帝军站在同一阵线之外,其他别无选择。

    其实利德宛参战的动机原本还更为单纯。因为利德宛对于昔日旧友卡尔曼的好感远比德拉巩逊强得多。“喜欢讲道理,却往往依感情行事”这句话便是利德宛给予自己的评价,不过这并不是他个人的什么谦虚,而是个客观的事实,这一点甚至连安洁莉娜也知道。

    姑且不论这些,回头来看看目前与卡尔曼保持着密切联系,但是分别采取个别行动的蒙契尔,究竟有什么真正的打算。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卡尔曼与蒙契尔两个人是不是可能会为了对方而相互退让呢?恐怕是互不相让的成份居多吧。至尊王座,以及迈向王座的路途,甚至还不及一个人肩膀的宽,当今世上,或许只有卡尔曼与蒙契尔,具有统治本帝国的才能与手腕,但这惟独的两个人,或许终将要战到有一方败灭为止吧!

    “不管怎么样,反正与我无关。”

    利德宛宁可这么想。卡尔曼与蒙契尔,这两个过去和自己曾经在王立学院并桌求学的同学一旦相互交战的话,利德宛很不希望让自己也被卷进战端中。

    正当利德宛身在卡尔曼的阵营中,即将与德拉巩逊展开正面大对决的时候,金鸦国公蒙契尔也动员了兵马,企图在德拉巩逊军朝帝都出发之后,一举攻入虚空的龙牙公国领地。蒙契尔所率领的兵马曾经一度回到金鸦公国的领地,整合了三万五千名士兵,不过一直迟迟末有出兵的迹象,反而专心在防备有史以来最恶寒的冷夏,将粮食一一配置到各个村落,并且招徕旅人到居馆里,听他们描述各地方的状况。

    就这样表面假装着软弱反战的态势,但背地里的蒙契尔其实正运用着各种谋略。就在人人都开始想着最近大概不会出兵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冷气团从北方的极地压境,尽管已经时值初夏,但是仍下起了大雪。对于金鸦公国或者龙牙公国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备战的好时候,但是蒙契尔却在此时下达出兵的指令。

    金鸦公国军在拉斯罗的带路下,取道最短的行军路线朝龙牙公国迈进。蒙契尔所召集的三万五千名士兵当中,两万名走在一般依照常识判断的行军路上,好将人们的耳目吸引到那边,其余的一万五千名精兵则在他亲自的带领下,踏破满布冰雪的山路前进。目标是德拉巩逊的总根据地卡西亚城。在降雪之前,蒙契尔早已命米克罗逊在行军路上的各处蓄积粮食、武器、和燃料等军需用品,以期有万全的补给。因此士兵们只需在身上裹着御寒衣物,免除了搬运沉重军品的负担,轻松不费力地持续行军。在一片几乎和冬天同等的寒冷中,蒙契尔等人却以几乎难以令人置信的速度,在这一片他们根本不熟悉、而且窒碍难行的山路上行军。但是当他们在五月二十九日进入龙牙公国领地的时候,气象更为恶化了。

    北风飕飕地刮着,每一刻钟的强度都不停地增加着,雪量更多了、气温也急骤下降,兵马都冻僵了。就连这支由身体健壮的年轻人所组成的金鸦公国军,也不禁减缓了行军的速度,甚至还出现了脱队者。在这个时候,蒙契尔发布了一道严苛的训令,完全打破了他以往所给与人的文弱印象。

    “不必去管那些脱队的人。我只要有本领活下来的人到达卡西亚城就够了。只要你们能够挺得住这股寒气,到达卡西亚城之后,就可以得到美酒与大肉,任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接着,他又激烈地说道:

    “从这里再过去,已经没有物资的屯积处。没法走的就死在这里,不想死的就站起来走!过去你们一直受到优厚的待遇,就是为了让你们耐住此时的艰苦!”

    六月二日,金鸦公国军越过了面临卡西亚城的法尔奈利峰。他们行军的速度,以及出现的位置,完全都出乎德拉巩逊军留守部队的预测之外。

    德拉巩逊出兵之后,负责留守的巴迪克将军虽然惊慌,但是他也随即整合了一万名士兵,前往迎击金鸦公国军。他认为这批无谋的侵略者在饱受疲劳与寒冷的折磨之后,己方一定可以轻易取胜。事实上,这些连装备也没带的入侵者,果真在巴迪克的追赶之下,逃进了山间的森林。巴迪克也乘势闯进了森林里面,但是金鸦公国军突然拿出预先藏在森林里面的弓箭,对准巴迪克军发动齐射。这么一来,整个情势突然逆转,巴迪克陷入了苦战,他慌忙地想要收兵后退,但蒙契尔在这个时候飞马赶了过来,大刀一挥便将他给斩除了。

    失去主将之后,城门也跟着开了。

    卡西亚城陷落之后,德拉巩逊军等于被摘下了一只重要的羽翼,同时总根据地也遭到压制。卡西亚城这一陷落,并不单纯只是军事上的败北。几条贯通卡西亚城的街道也因此落入蒙契尔的支配之中,因此所有的交通与物资全部都在蒙契尔的掌握中。

    也就因为如此,德拉巩逊与他所率领的十万大军一下子失去了退路与补给的路线,成了真正的孤军。但是这个情报并没有立刻传到德拉巩逊的耳里,一则是因为情报的传达还需要些时间,另外也因为蒙契尔刻意散布一些假的情报,好让德拉巩逊必须要多花一些时间才能够判断事实的真正情况。

    蒙契尔严密地守护着卡西亚城,他不但释放了牢狱里面的人们,同时也打开城里的粮食库,把小麦、马铃薯、和酒配给到人民手中。此外还举行了慰灵仪式,追悼那些被德拉巩逊及其同党给虐杀的人们。至于德拉巩逊被俘虏的同党中,带头作恶的八十人,全部都加以斩首示众,其他从犯则全部被释回。不过这其中大部份的人,最后也都被充满复仇心的民众给处以私刑,但这根本与蒙契尔无关。经由这些措施,蒙契尔从物质、心理两方面,将龙牙公国的民心安定下了来,之后遂镇守在卡西亚城当中,也不企图从背后袭击德拉巩逊军,只是优哉优哉地等待卡尔曼与德拉巩逊两人展开正面的决战。

    2

    就这样,皇帝军与德拉巩逊军,在距离帝都奥诺古尔北方八百斯塔迪亚(约一百六十公里)的地方,也就是整个在地形上从山岳逐渐转为平地的里姆加湖附近展开了正面的决战。

    卡尔曼所动员的兵力总共有十五万。这是因为异常寒流的原故,军需物资无法从帝国各地运过来,而且各地方也需要保留一些物资,以作为荒政之用,所以只备齐了十五万人份的粮食。在这种补给能力的限制下,十五万已经是他所能够动员的最大兵力。此外,屯驻在帝国各处的军队本身也都有移动上的困难。不过,尽管如此,十五万这个数字本身也已经超越了德拉巩逊军。

    皇帝军在数字上虽然占了优势,但实质上却可说是一支同床异梦的混合部队。从帝都奥诺古尔出发的时候,卡尔曼将鲁谢特与侄子的母亲爱谢蓓特并入队伍中同行。因为如果把他们留在帝都的话,难保不会突然被哪个野心家给拥立起来。卡尔曼根本完全不信任宰相宋尔坦。

    鲁谢特与爱谢蓓特母子被安置在一辆具有防寒装置的豪华马车中,周围埋伏了满满的武装士兵,一起被带到战场中。利德宛身在队伍中,骑着马超越过这一群的时候,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而有些复杂的情绪。

    “哎呀,哎呀,都已经六月半了,怎么搞得还这么冷得要命呀!”

    霍尔第一边在嘴里咕哝着。为了保护他那光凸无毛的脑袋免得被冻坏,除了一顶毛线帽子之外,他另外又戴着一顶皮毛帽子,但是却仍然抵不住心理上的寒冷。四条大狗现正留在帝都奥诺古尔的金鸦公邸里,保护着帕尔的安全,这总比勉强去相信一些人们还要值得信赖,而且有关这一点已经得到过证实。至于照顾帕尔的工作,则由安洁莉娜交代给她信赖的侍女。

    里姆加湖的湖畔此时仍覆盖在一片令人无法与六月联想的冰雪中。东西一百斯塔迪亚(约二十公里),南北一百二十斯塔迪亚(约二十四公里)的湖面,一半以上都还在结冻的状态,几只鸟被冻死后的尸体浮在水面上,放眼所及之处,都笼罩在一片低低的云雪层中,让人们的心无论如何都无法舒爽起来。

    林地里搭起帐棚之后,卡尔曼走进帐棚中,他脱下自己身上的盔甲,伸手交给身旁的侍从,这时他注意到接过盔甲的人就是菲连兹。

    “菲连兹,你恨我吗?”

    一个漫不经心,但是却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菲连兹有些害怕地呆立不动。

    “殿下是我性命的恩人,但同时也是我杀父的仇人。”

    “然后呢?”

    “如果殿下您稍有疏忽与不备的话,请让我忘恩负义地一雪杀父的仇恨。”

    年轻大公轻轻地点点头。

    “我的性命只有一条。万一不幸先被德拉巩逊给杀了的话,到时请原谅我,没能让你取我的性命。”

    “殿下您一定会战胜的!”

    “应该是吧,与其要让德拉巩逊给杀了,不如死在你手中还好些哪。”

    卡尔曼笑了笑,然后告诉这名少年替他拿些御寒的酒。菲连兹于是行了个礼,走出帐棚,然后朝着装酒的马车走去。这时在林地的各处,帐棚都已经搭起,士兵们早早就开始准备起晚餐。因为在展开战斗之前,总得要先喂饱自己的肚子,而且,这或许就是他们这一生中最后的一顿饭也说不定。

    利德宛与霍尔第两人利用雪和土堆成一个小小的炉灶,然后把锅子架起来,正为他们自己作一锅炖羊肉。卡尔曼幕僚当中的渥达将军此时溜跶似地信步走了过来。

    “嗯!好香啊,利德宛大人。”

    “吃一点吧?”

    这名渥达将军同时也是利德宛的一名战友,他笑着摇摇手说道:

    “不,我肚子还不饿。咱们先撇开这个不谈,照你的看法,明天的战况会如何?”

    “德拉巩逊是个怪物。区区的战略或许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赞成,赞成,霍尔第一面低声说着,一面用短剑的刀尖稍微戳着羊肉,好试试肉的硬度。

    利德宛为炉里加了些新的柴火。

    “不要把这当作是一场人与人之间的战斗,应该想成是在狩猎一只猛兽。一只不但难以收拾,而且还诡计多端的猛兽哪”

    渥达点了点头,接着转开了话题,好奇地问起利德宛与安洁莉娜公主之间的关系。被泼冷水似地得到一个“没什么关系”的回答之后,渥达耸了耸自己的肩膀。

    “如果说,你和安洁莉娜公主结合的话,那可是继玛莉亚公主之后,又一次与选帝公的公妹结婚唷。你这家伙还真走运哪!”

    利德宛毫无兴趣地让渥达打趣的话一面从自己的耳边流过,一面搅拌着锅中的炖羊肉。

    虎翼国公伊姆列的妹妹玛莉亚的美,并不像安洁莉娜公主那么强韧且充满光彩。如果安洁莉娜是夏天的话,那么玛莉亚就好比是春天。六年前,利德宛为春天的柔情给吸引了,现在则正为夏天炫目的光所吸引。

    “真是个无聊男子”

    利德宛一边低语着,一边又开始搅动锅中的炖汤,完全没注意到渥达与霍尔第怀疑的眼光。

    六月十八日,早晨似乎很不情愿似地来到人们的地面上。

    吹抚过湖面的风,其实就是一阵气体化的冰。人们吐气的同时,眉毛和胡须上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打呵欠之后一闭起眼睛,泪液便结冻地黏在眼皮上。

    林立的刀剑和长枪,俨然是冰雪的一部份,闪耀着冷寒的光。皇帝军右手边靠着里姆加湖的水面,采取纵深的阵势,等着那批预计会从北边出现的德拉巩逊军。皇帝军全员忍受着似乎要突破耳朵与心脏的凛冽寒气与不安,一刻又一刻地等着。

    “来了!”

    传讯兵扯开嗓门喊了起来,角笛的声音为冻结的大气注入一道裂痕。甚至连卡尔曼与利德宛也感觉到一股从未曾体验过的紧张情绪,正锐利地啮咬着自己的胸部。他们骑在马上,一言不发地将背脊挺直。

    “那就是德拉巩逊吗”

    充满恐怖的耳语声,在皇帝军的将兵之间传了开来。如果将之形容为回荡在芦苇之间的风,恐怕伴随着些许不吉利的恐怖吧。

    身在本营的卡尔曼,当看到敌军在远方蠕动的黑影时,也不禁让一股深深的战栗贯穿了全身。德拉巩逊过去曾经是龙牙公国的一员大将,同时也是马法尔帝国军的一翼,卡尔曼当时对于他的破坏力感到值得信赖,但是对于他那贪欲残忍的性情则感到深深的嫌恶。这样的一个人一旦变成正面的敌人时,卡尔曼也不得不觉悟到这将会是一场不容易打的仗。

    “敌方的阵势怎样?菲连兹。”

    “是的,看起来果然是纵深的阵势”

    菲连兹骑着马往来于本营与第一阵之间,然后向卡尔曼报告敌军的状况,到了已经不知第几回的时候,他慌慌张张地向卡尔曼报告。

    “陛下,敌人攻过来了!”

    少年菲连兹喘着气,催促着大公的注意力。敌方全军还没有布阵完毕,但是德拉巩逊军却踹开地面的积雪,惊天动地地摇撼着地面,朝着皇帝军逼近过来了。

    “弓箭兵,准备!”

    将领慌忙地发布命令,几千只箭立刻搭在弓弦上,这时敌军在总帅德拉巩逊亲自的带领之下,个个面目狰狞地,像一阵盔甲所形成的洪水涌向皇帝军的面前。

    担任皇帝军的前阵,第一波迎击敌军的便是鲍尔载伯爵的阵营。

    鲍尔载伯爵一言不发地看着德拉巩逊冲锋陷阵的凶猛姿态,脑海里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的心脏就要从嘴里面蹦出来了。既然是能够担任前阵的将领,可见鲍尔载绝不是个胆小的懦夫。但是当他看到德拉巩逊咆哮着,大量的皇帝军士兵不断在他挥动的大剑下变成尸体的时候,他的胆子都没了,迷信般的恐怖从他内心里散发出来。

    “这个阵的主将就是你?哼!”德拉巩逊的叱吼声如同雷鸣一般地震耳欲聋,他挥动手中那把滴着人血的大剑,对准鲍尔载砍了过来。

    两人的剑仅来回了二、三次,鲍尔载伯爵的勇气就已经跌到谷底了。他“哇!”地惨叫一声,然后就掉转马头,转身要遁走的时候,德拉巩逊的大剑在空中吼叫一声,随即对准他的头部落下。

    鲍尔载伯爵的头部,连着他所戴的头盔整个被击碎了,顿时血、肉、与骨头迸裂开来。鲍尔载伯爵所率领的军队目睹了这一幕,在恐怖感的驱使下,也不管将官拼命地制止,所有的人马像雪崩似地四处窜逃。

    德拉巩逊就这样持续着惊天动地的声势,转而攻进马伍瑞尔侯爵的兵阵。

    皇帝军中被推出的枪阵,在德拉巩逊大剑的挥舞之下,俨然成了毫不起眼的棒阵。

    “此军主将何在?”

    德拉巩逊咆哮着。一旦被指了名,当然就不可能逃跑。马伍瑞尔侯爵从勤务兵的手里接过一枝长枪,跳上战马,命令手下的弓箭兵援护之后,立刻就策马奔向德拉巩逊。他原本打算德拉巩逊在防御弓箭的时候,一定会出现漏洞,但是手中一把大剑,轻而易举将剑羽拂去的德拉巩逊,竟顺势延伸剑的轨道,一举挥落了马伍瑞尔的长枪和首级。

    德拉巩逊的马所到之处,鲜血与哀号的惨叫声此起彼落,冰冻的大地因人血的喷洒,表面也逐渐溶化开来,转而变成一片血红色的泥泞。

    德拉巩逊手中那把厚刃的大剑并不是用来斩人头,因为所有被他杀害的人,都是整个躯体连着盔甲被打碎的。头部碎裂之后,躯体便形同一只填充着血肉的皮囊。第二阵的士兵失去主将之后,也和第一阵相同,变成一群无力还击的羔羊,在德拉巩逊以及敌军的追赶之下,遭人任意地宰割。

    就这样,第二阵的防守也完全被爆碎了。根本不能适用任何用兵学上的常识。卡尔曼也努力地思索了几个战术上的对应策略,但是根本没有任何空隙可派上用场,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己方兵员败的败、逃的逃,甚至也无法前往搭救,任由悔恨与懊恼啃蚀着自己的心。

    没有皇帝的皇帝军根本无法阻挡德拉巩逊那近乎是魔性般的破坏力。甚至连卡尔曼也像是棵暴风前的小树苗,毫无反击能力地任人翻弄。

    第三阵的防守是由深得卡尔曼信赖的渥达将军指挥。渥达用雪和冰堆起了一条挡墙,并且企图利用具压倒性的弓箭,来抑制德拉巩逊凶猛的攻势,但是第一阵,与第二阵的溃败实在是太快了,这道防御线都还没有完全筑好,德拉巩逊的袭击就已经来临了。

    德拉巩逊在一阵如同大雨般落下的箭羽当中,仍然锐不可当地突进,马蹄踢散了用雪所堆砌起来的挡墙。德拉巩逊手中的大剑如同光影一般地狂舞着,随同这剑光的乱舞,一些紧握弓弦的手腕、戴着头盔的首级、裹着胄甲的躯体,也伴随着血红色雾状的飞沫,在空中此起彼落。渥达所播设的坚强布阵,也仅争取到些微的时间,最后连他自己也在座骑遭斩杀后而拌落到雪地上。

    “卡尔曼!你给我出来!让全天下人看看,究竟是你,还是我能够配称为马法尔第一勇将。我要把这个事实公诸于全天下!”

    随侍在卡尔曼近侧的亚森将军,一面以弓箭的壁垒减缓德拉巩逊突进的速度,一面请求卡尔曼撤退。年轻的大公原本已经要接受部下的提议,但是当看到己方的士兵不断在他眼前被斩杀的时候,他低声地怒吼着:

    “可恶啊,简直就是禽兽!”

    卡尔曼再也按奈不住了,他于是想掉转马头,朝着德拉巩逊冲过去,但是被亚森将军制止了。

    “亚森,给我退开!”

    “属下绝不退下!”

    忠实的将军大声疾呼。“如果殿下连这暂时的败北都无法忍耐的话,那么您又如何能成为一国的皇帝呢?请您快逃吧,以期日后能够卷土重来。”

    亚森大声叱喝之后,便以剑身朝卡尔曼座骑的臀部用力猛打。马的前脚于是向上跃起,并且开始奔驰。包括菲连兹在内的三、四人也骑着马跟随着卡尔曼的身后。确认大公等人离开本营之后,亚森立刻拔出长剑,骑马冲向前与德拉巩逊的面前。德拉巩逊的大剑凌风砍来,亚森用长剑挡住了这一击,随后便响起一阵刀剑撞击的金属声。

    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战士能像他这样抵挡德拉巩逊向前的进击,然而,这抵挡同样没能持续多久。亚森手中与德拉巩逊的大剑相冲突的长剑,喀──地发出了折断的声音。此时的亚森不但没有畏缩,反而将折断的剑对准德拉巩逊的脸部刺过去。不过那断剑并没有正中目标,德拉巩逊的大剑反而从亚森的头上落下,打碎了亚森的头盔。勇敢的亚森就这样被德拉巩逊从头顶给一刀劈开直到锁骨了。

    到现在为止,皇帝军已经完全化为一群在雪原上四处窜逃的草食动物。德拉巩逊一面用马蹄的尖顶将他们完全给踢散,一面往前猛进。但是,在这个时候,一名战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那并不是个单纯的猎获物,而是个具备人格的对抗者。德拉巩逊的记忆苏醒了过来,狰狞凶猛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了出来。这名男子的名字叫做利德宛,曾经是虎翼公国军中无与伦比的勇将。

    “利德宛,臭小子啊,你不会笨得以为自己能够打得过我吧?”

    德拉巩逊的笑声仿佛一阵让树木折腰的暴风。这名黑发的骑士感觉到自己跨下的座骑已经害怕起来了。

    3

    大剑与长剑你来我往地剧烈撞击着,散发出来的火花照亮了青白色世界的一隅。双方还以颜色的斩击,叫周围的士兵们都大吃一惊。不过,这场争斗并非势均力敌。

    是因为双方臂力的差距吗?不,横跨在德拉巩逊与利德宛之间的,其实是一种发自根源的力量。这是成人与小孩之间的差异吗?或许是更大的差异也说不定。

    双方互击的剑所发出的声音,被压倒性的马蹄声与呼吸声给掩盖了,这两人反而像是在一个无声的世界中打斗。最后打破这场沉默的,是当其中一者的剑被折碎的时候。利德宛的剑与亚森将军的剑遭到了相同的命运,刀身被打断了半截。不过利德宛并没有将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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