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龙盖世 第十一章 青砖冷凿

小儿，正喧闹地对那城头砖内剑指指点点，有些年纪大些的孩童，几个几个连作一排，手扣手延伸到一侧墙面，想要拔下那把铁剑。

    “别动那把剑！”

    一声巨吼，便是内力深厚的习凉，也心头一跳，吓得不轻。

    还是方才那个男子，他跑得像条狗，吼得却如雄狮！

    一双血淋淋的手掌贴着城墙，指甲扣进砖缝，男子仰头，一脸狰狞。

    孩子显然被吓着了，间环一不留神松了手，那欲取剑的孩童掌心滑走，顺着城墙直溜溜就要砸下来，习凉十步作三步，身子嗖的掠去，同时腰间长剑纵然抽出，剑柄也不作停留，男子脱手便掷。

    十几丈的距离，泪眼男子跑了二十余步，习凉只用了一剑。

    冷锋飞跃，叮的一声压在城头，连同落难孩童的衣物。

    粗麻编制的衣料虽扰粗糙，但从结实程度来说，寻常衣料无物能出其左右，男孩被衣服猛地挂住，结实的衣料蹭得肩头腰际一片红痕，痛得他大喊大叫，哭出声来。

    泪水冰凉，拍在城下男子的脸上，混着一些棉鞋底儿的干涩泥渍。

    习凉默默走到男子身边，轻声道：“你想要那柄剑？”

    “那剑，本就是我的。”

    男子声音沙哑，带着轻微的哽咽味道，不难听出他忍得很用力。

    习凉眼眸掉转，瞅到一处青砖凸敲处，恍然发力跃起，脚尖踏在凸起处，身子

    下压，借力再跃，反复如此，只能说青年眼尖，几步下来，已近铁剑。

    最后一脚，踩在自己那把长剑剑刃之上，刃压而曲，孩童哭喊着自上滑下，被剑柄牢牢勾住上下晃荡，便是这样，剑刃也不曾脱离城墙，可见方才一剑掷出，到底用了何等厉害的气力。

    伸手，习凉已然触到剑柄。

    嗯？

    手握铁剑剑柄，原本该是潇洒落下的青年，此刻竟然稳当地挂在城墙上！

    “哈哈哈哈，习凉啊习凉，真尴尬呀，笑死老子了！”

    城头上倏尔传来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可惜最后一声‘老子’打破了所有关于大家闺秀的幻想。

    习凉冷哼一声，手掌发力，身子自剑上挑起，一丝不苟地落在城头：“插这把剑的人，力道之大不输于公子。”

    “也就是说，你拔不出来？”女子巧笑嫣然，正是那平日里没心没肺的余玄机。

    习凉如是道：“我拔出不来。”

    “正常。”

    出乎意料的，余玄机并没有接着嘲讽习凉，而是自顾自靠向城头凹槽，美眸望向远处晨起海天一色。

    青年觉得有些古怪，侧首看着余南，笑声问道：“她怎么了，感觉不太一样了。”

    余南神色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憋了半天，道，“乌潭红夜，乌潭温轲。”

    习凉一怔，而后，恍然大悟。

    留着清爽短发的女子就在城头靠下，面对着青年和自家贴身客卿，却不看他们，眼眸低垂，瞅着脚尖儿，轻声道：“我们就在桑海城住下来吧，温轲要是还活着，他一定会再来桑海城，不管性子有没有改变，他都一定会来。”

    “挺好的……”

    余玄机忽然苦笑，说了三个字，一直一直，反复默念。

    叮！

    叮叮！

    叮叮叮！

    默念间隙，身后有叮当声响，三人顺着城墙望下去，看到那个男子已经爬到那铁剑所在，孩童已被他救到墙下，正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啜泣着。

    反观男子，他手中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钢凿，不知疲倦地凿着，城头很冻，可以很清晰得看出男子手脚已然渐渐僵直，可动作却没有任何停滞。

    余玄机望着那个反复凿打的男子，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见过你。”

    苏西全没有停下，他自顾自地凿着，仿佛没有听到女子的话。

    靠海城头，碎石零落。

    有殷红自上而下，缓缓淋下，像是北境冻雨，凄凉如雪。

    男子不知疲倦。

    “习凉，你不就是想知道温轲到底有没有死吗，在这里等着就好，等到这个消息传遍九州，他要是活着，就会来，所以不用去薛白寂那里找死，要不然连见温轲的命都没了。”

    破天荒，余玄机没有再用吊儿郎当的口气，而是用很轻缓的声音。

    余家人离了城头，独留习凉一人，站在墙头，垂眸看着那个不断凿着墙面的男子，默然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