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十一笔·小学④

    二零零七年，一笙正式成为一名一年级小学生了，是一个新的开始，对未来应该充满期待，但此后的两三年，却把她的期待完完全全打碎了。

    这两三年来，一笙一直和周怡在一个班，她们形影不离，玩的特别好。

    一笙年龄越来越大，懂得也越来越多，她渐渐地发现自己和别人有很多不一样。

    比如说，自己脸上有很多小点点，一笙的妈妈说是杂面星，也就是俗称的雀斑，随着年龄的增长，越长越多，越长越明显。一笙的妈妈脸上也有，一笙的姥姥脸上也有，这是遗传。

    又比如说，一笙左耳有点听不清楚，每次周怡在左耳边对一笙说悄悄话，她永远听不见。

    一笙知道，她左耳好像听不见的事情她应该跟妈妈说，但她不敢，妈妈一直为了自己和爸爸吵架，有时候爸爸还打妈妈。她不敢给妈妈添麻烦，但孩子是藏不住心事的。

    一笙记得很清楚，那是三年级上学期的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周末，天气却很好，一笙的弟弟们被爷爷奶奶带出去玩了，一笙和妈妈躺在床上准备午睡，一笙凑近妈妈，在她耳边很小声很小声的说，妈妈，我左耳好像听不清楚别人讲话。

    一笙的妈妈回了什么呢？她回答说，小孩子家家，哪里有那么多毛病。可能一笙的妈妈说这句话时并没有走心，但一笙却牢牢记在了心里，再也不敢提左耳的事情了，从此以后一直在掩藏着这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她不好看，她左耳不好使，爸爸也不喜欢她，妈妈一直在为了自己和爸爸吵架，爸爸还打妈妈，这是一笙小时候的想法，然后她敏感、她自卑、她抑郁，她学会了把自己的心事牢牢藏在心里，不与外人言说。

    三年级上学期一笙的班级里转过来了一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叫林雪，她是最让一笙羡慕的一个女孩子了，她的零花钱虽然不多但足够她买想要的东西，她长得很漂亮，她性格很好，她人缘很好，她的妈妈是班主任，她敢说敢笑，活的很肆意潇洒。一笙很羡慕她，她活成了一笙最想要的样子。

    羡慕也终究只能是羡慕而已，一笙很少接近她，她怕接触的越多，她会肖想她以前不敢肖想的东西。

    但一笙才九岁呀，她很想任性一把，回去之后她就跟妈妈说，妈妈，我想要一元钱零花钱，我想明天买零食吃。一笙要的钱也不多，一笙的爷爷奶奶平时也会给弟弟们钱让他们买吃的，她想着没事的，反复给自己打气然后说出了那句话，但她没想到她还是闯祸了。

    一笙的爸爸听到了，就进去骂一笙，小小年纪不学好，买什么零食，一笙的妈妈急了，就反驳了他，俩人吵了起来，渐渐的俩人越扯越深，把以前令人不快的事情都找了出来翻旧账，俩人越吵越气，一笙的爸爸动手了，随手抄起板凳就砸过去，一笙就站在妈妈旁边，板凳砸歪了，直接砸到了一笙的鼻子上，流了一地血。他们没注意，还在吵，一笙的弟弟们看到了，吓哭了，俩人一直在喊妈妈，流血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是，一笙的妈妈发现了，抱着一笙捂着一笙鼻子冲到村里的诊所，然后，血止住了，村里的诊所毕竟不正规，一笙的妈妈又带着一笙去县城治，一笙的小姨嫁到了县城，一笙的妈妈怕他们担心，就反复交代一笙，让她说是自己不注意磕到的，他们没追问，可能他们都信了吧。

    那时候天气转凉，一笙鼻子上的伤口没有感染，一笙平常去学校的时候都用围巾围着，伤口养的很好，但是就算养的再好，一笙的鼻子塌了，也留疤了，这个疤不仅在鼻子上，也在一笙心里。

    她以后再也不会主动要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这个代价太大了，她承担不起。一笙越来越怕她爸爸了，能不跟他说话就不说，因为越说越错。

    二零零九年农历十一月发生的事情，是一笙这一辈子的痛，一辈子的阴影。